今晚的夜，十分的漫长，医馆里的人都不敢睡下。

程绍的状态越来越糟糕，身体有逐渐发热的趋势，大夫和药童不断地进出屋子查看情况。

每每此时，苏瑾芙都会借着虚掩的屋门，远远的看上程绍一眼。

在烛光的掩映下，程绍苍白的脸色被蒙上了一层昏黄的光，昏迷不醒的他依旧紧皱着眉头，或许是胸口的伤实在是太疼了，即便意识不清，依然无法安睡。

赵横坐在床边，一眨不眨地守护着他，苏瑾芙透过窗口的缝隙，祈祷他能平稳地度过这个夜晚。

然而子夜刚过，程绍就发起了高热。

发现不对劲的赵横，一脚踹开房门，欲寻大夫前来。

守在屋外的苏瑾芙听见声音，迷蒙困倦的双眼立即清醒过来，焦急地问道：“怎么了？发生了何事？”

夜色寒凉，苏瑾芙只披了件袄子，随便找了张凳子坐在门外，此时的她发髻凌乱、神情疲惫，完全没了平日里骄纵明媚的模样。

情况紧急，生死攸关，赵横也不再和她置气。

他坦白道：“表兄突然发起高热，我去叫大夫，你在这里看着。”

苏瑾芙呼吸一紧，猛地点头应下，“好。”

赵横快速跑去前堂叫大夫，苏瑾芙走进屋里，这是她第一次被允许进屋。

屋里透着浓厚的药味和血腥味，让人呼吸不畅，苏瑾芙不顾上这些，径直地往床边走去。

走近床边，低头看向程绍，见他胸口的绷带在渗血，脸颊处浮着不正常的红晕，他的眉头皱着，好似难受极了。

苏瑾芙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，才刚触上便感受到了炽热的烫意。

他烧得很厉害。

苏瑾芙在屋外吹了一晚的凉风，手心冰凉，放在额头上让程绍觉得很舒服，他不自主地追着苏瑾芙的手，额头在她的手心摩挲。

“痛，好痛······”程绍难受地**。

他全身滚烫，胸口的伤锥心刺骨般的疼。

苏瑾芙伏在床边，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外掉，“程绍，对不起！”

无边的悔恨快要把苏瑾芙压垮，她慌乱地握着程绍的手，嘴里胡乱的说着什么。

“程绍，求求你不要死，我对不起你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。只要你能醒来，只要你平安无恙，无论你要我如何赎罪弥补我都会答应你。”

苏瑾芙低声哀求，赵横带着大夫走进来，看到的便是两人双手紧握的样子，更正确的说法，应该是苏瑾芙紧紧握着程绍的手。

老大夫轻咳了一声，见怪不怪道：“小娘子还是先避让一下，让老夫替他把脉诊断吧。”

苏瑾芙并未完全失去理智，听到大夫的话后，让出了床边的位置。

手中的清凉感觉离开，程绍不舍地伸手去抓，然而他昏迷在床，全身无力，只得由着这份清凉从他的手中悄然离去。

赵横瞥了眼苏瑾芙，见她满脸泪痕，一时间尽品不出是何滋味。

曾经她避表兄如蛇蝎，执拗地想要取消婚约，甚至不惜与情郎私奔，可如今在伤了表兄之后却如此伤情悲痛，只怕是担心表兄死了，她要被大理寺审问吧。

想到此处，赵横刚生起的一点触动又冷了下来，他以大夫需要诊断为由，再次把苏瑾芙赶出屋外。

这种女子，还是早些取消婚约为好。

程绍的伤口发炎渗血，老大夫重新给他唤了伤药，见他高烧不退，全身滚烫，又给他全身施针，还在他的各处穴位贴上药膏，并把退热用的药再次加量，熬煮后给他喂下。

此后每隔一个时辰，老大夫就要给程绍针灸一次，随着程绍的情况变化，药童端来的药也越来越多。

期间，苏瑾芙在屋外不停地来回走动，表情凝重，神色焦躁不安。

许久之后，公鸡晨鸣，天光全亮，老大夫才走了出来。

苏瑾芙在屋外站了一夜，清晨的露水凝在她的头发上，濡湿了她的外袄，她本就皮肤白皙，被凉风吹透了的皮肤透明得像个玉瓶，没有丝毫的生气与活力。

“大夫，里面的人如何了？”她见老大夫出来，焦急地上前问道。

老大夫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，也不知道他们有何羁绊，但看苏瑾芙这么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娘子在门外守了一夜，不免心下动容。

老大夫捋了把胡须，语气轻松不少，“高热已退，人也醒了，你进去看看吧。”

老大夫的话让苏瑾芙如释重负，她憔悴的面容顿时像初春的霜雪，化于无形。

“多谢大夫。”苏瑾芙提起裙摆，朝屋里跑去。

屋子里，赵横正在低头和程绍浅浅地说着什么，苏瑾芙不知哪来的力气，拨开了赵横，扑在了程绍的身上。

“程绍！”苏瑾芙激动地俯身抱住他，头埋在他的颈边，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，簌簌而下。

他醒了，他没有死，他真的没有死。

看到他终于无恙，苏瑾芙如获至宝，欣喜无比，这一夜她过得实在太过压抑煎熬。

阎王殿前看到的棺椁、老大夫的愁眉苦脸、赵横毫不掩藏的厌恶以及苏铭的失望，这些事情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，压在苏瑾芙的身上，让她每时每刻都像处在烈火之中。

小娘子的泪水滴在程绍的脖颈上，带着她冰冷的体温，唤醒了程绍的记忆。

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，虚弱地爬上了苏瑾芙纤细的腰肢，然后试图推开她。

苏瑾芙感受到了程绍的动作，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看他，一时间四目相对，苏瑾芙泪眼朦胧，程绍克制疏离。

刚刚清醒的程绍，脸色依然苍白，可他仍旧记得她拿匕首刺向他时决绝的模样。

如今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，他已然看清，她并不喜欢他，他的强求只会让两人的关系更加糟糕。

与其如此，还是各自天涯为好。

“还请苏**莫要压着我的伤口。”这是程绍醒后与苏瑾芙说的第一句话，他不再亲密的叫她阿芙，而是客气地喊她苏**。

苏瑾芙这才意识到自己压着他的伤口，她迅速起身，道了声对不起，是她太过激动了。

小娘子馨香的身体撤离，程绍身上一轻，伤口是不疼了，可心口却像失去了什么一般，怅然若失。

“对不起，我并非有意伤你。” 苏瑾芙目光在他虚弱的脸上扫了扫，然后郑重地向他致歉。

程绍的脸色未变，依旧清冷苍白，他淡淡道：“苏**还请回吧，这里有阿横就够了。”

他没有接受她的道歉，亦不曾责怪于她，可她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，是他对她失望透顶了吧。

程绍把头扭到床里的一侧，不再看她。

苏瑾芙张了张口，想对他说些什么，却发现以自己的立场，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这糟糕的一切，全都拜她所赐，她理应承受所有的结果。

“我就在外面守着，你要是有什么需要，只管叫我一声。”苏瑾芙站了起来，退出屋外。

人走后，程绍才转过头来，方才的清冷模样变得隐忍而痛苦。

“表兄。”赵横走到床边，担心地看着他。

“我无事。”程绍闭上了眼睛，敛下眼底的凄楚。

小说《重生追夫，这个婚谁也不许退》 第8章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