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熹微不相见 水青 著
连载中 陈墨林宇洲
第一章
“陈女士,请您对七天后的假死服务进行确认,死亡方式是葬身海底,假死者是您本人?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而冰冷。
陈墨放下盲杖、快速取下盲镜,眼前的世界瞬间清晰起来。
她走到门口观察四周,确认没人后迅速关上门。
“是的。”她压低声音回答道。
“好的,陈女士。不过资料显示您才23岁,有疼爱您的继母和继兄,还继承了您亲生父母的十亿财产。您为什么非要选择假死去开启一段全新的空白人生呢?”
陈墨的眼神变得黯淡:“因为,他们对我的爱和宠溺都是为了我父亲的财产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:“我明白了,女士。”
十天前,陈墨不小心摔到了头,但因祸得福,失明了五年的眼睛竟然能看见了,还没来得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继母和继兄,却发现这五年来,自己一直活在他们精心设计的骗局之中。
陈墨的心彻底凉了,继续装作失明的样子。
就在今天,她下定了决心,选择在七天后假死离开,她要彻底摆脱这不堪的过去。
“咚咚咚”,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,陈墨的心猛地一紧,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。
她眼神瞬间变得空洞无神,又变回了那个被黑暗永远笼罩的盲女。
门被推开,陈墨看见是林宇洲来了,这个在她生命中扮演着复杂角色的男人,既是她依赖的哥哥,也曾是她心中的亲密恋人。
“赵阿姨?还是哥哥?”陈墨声音里带着盲人特有的小心翼翼。
林宇洲一把将盲杖塞到她手里,语气急促:“是我,墨墨,跟我走!”说着,便用力拽着她往外走。
“哥哥你慢点,我看不见,走不快。”
陈墨熟练地扮演着盲人的样子,敲打着盲杖,脚步踉跄。
“你的歌唱比赛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始了,我也是为你着急。”林宇洲转身安抚道,却还是没放慢脚步。
唱歌,是她从小就热爱的事情,即便五年前那场噩梦般的意外降临,父亲变成了植物人,自己也陷入了无尽的黑暗,陈墨也从未放弃过唱歌。
到了演播厅现场,继母赵欣兰早已等候在那里,正和一位身着金色长裙的艳丽女子说着什么,陈墨认出来,那是林宇洲的青梅李玲玲。
看到陈墨出现,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,赵欣兰快步上前,声音尖锐:“怎么才来,要是迟到了,看我怎么收拾你,这可是你自己的唱歌比赛!”
陈墨微微低下头,怯怯地点了点头。
这时,前台传来报幕声:
“下一位,‘夜莺’,人气女歌手登场!”
陈墨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:“马上就是我了,哥哥带我去登台处吧。”
林宇洲拉着她的手,来到舞台后的一个黑暗角落,林宇洲递给她一个话筒:
“这就是舞台中央,等听到伴奏,就可以开始唱了。”
陈墨看着周围杂乱无章的后台,心中震惊不已,但她强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。
透过舞台监视器,她看到李玲玲登上了舞台中间。
伴奏起,陈墨深吸一口气开唱,却见李玲玲同步张嘴,传出的竟是自己的声音!
陈墨紧紧地盯着舞台监视器,眼角的余光瞥见哥哥也一脸痴迷地盯着监视器的画面。
陈墨强忍着泪水,她不敢相信,连自己热爱的唱歌,竟然也是一场巨大的骗局!
假夜莺在台前享受着掌声与欢呼,而真夜莺却被隐藏在这如墨般浓稠的黑暗中。
陈墨突然明白了,林宇洲为何要假装爱上她,不过是看准了父亲成植物人后,她孤苦无依、双目失明、柔弱可欺。
将她留在海城,留在身边,便能一点一点侵吞她继承的10亿财产,顺便将她的歌唱荣誉,拱手捧给青梅李玲玲。
继母、继兄的名分终究不稳,扮作亲密恋人,才能将她套牢,让她毫无防备地任人宰割。
“祈求上天让我告别黑夜……”陈墨机械唱着歌,心中一阵抽痛。
歌唱比赛结束后,陈墨回到家,心情沉重。
但很快,她甩了甩头,六天后就要永远离开这个充满谎言的地方了。
陈墨站起身,开始收拾行李,目光扫到桌上的全家福时,她的手停住了。
照片上,父亲、继母赵欣兰、哥哥林宇洲和自己都笑得那么灿烂。
想到这些年的欺骗,她拿起剪刀,毫不犹豫地剪掉了继母和哥哥的部分,将它们狠狠地扔进垃圾桶,只留下自己和父亲的影像,小心地装进行李箱。
第二章
“陈墨,出来一下,给你请了个保姆照顾你。”赵欣兰骤然打破屋内的宁静。
林宇洲的声音随即温柔响起:“你眼睛不方便,是该早点有个人照料。”
陈墨心头微微一动,还当他们转了性,可当门被推开,熟悉的香水味扑面而来,她心猛地一沉——是李玲玲。
只见李玲玲一进屋,眼神就直勾勾地飞向林宇洲,嘴角勾起一抹娇俏的弧度,飞了个媚眼。
“我是李玲玲。”
李玲玲整个人都快腻在林宇洲怀里,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。
陈墨抿抿唇:“你好,麻烦帮我倒杯水。”
李玲玲眼底闪过一丝不悦,不情不愿地走向饮水机。
她眼珠子滴溜一转,抬手将刚接的半杯凉水倒掉,重新接了满满一杯滚烫开水,一旁的赵欣兰和林宇洲却一声不吭,任由她胡来。
“喝吧。”李玲玲端着水杯,递到陈墨跟前,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。
陈墨手指微动,却并未伸手去接。
这细微的异样,让李玲玲望向陈墨的眼睛,难道她都看见了?
李玲玲抬手在陈墨眼前轻轻挥了挥,陈墨仿若未觉,一动不动。
“刚走神了,谢谢。”陈墨语调平稳,李玲玲的手却故意往前一伸,“哗啦”一声,水杯被打翻,滚烫的热水溅到二人手上,但林宇洲二人的角度却看不见。
“嘶——你泼我干嘛?”李玲玲疼得倒吸一口凉气。
林宇洲冲过来,忙不迭抓起李玲玲的手,满眼心疼:“玲玲,没事吧?”
赵欣兰也一下蹿过来:“陈墨你为什么泼她,看把玲玲烫的!”
陈墨脸颊和被烫红的手都火辣辣地疼,心中也充满委屈,“我没有。”
林宇洲闪过一丝不悦:“行了!墨墨我知道你从小就爱吃我的醋,玲玲她只是来当保姆,没有恶意,你怎么能用热水泼她?”
陈墨双唇紧抿,一言不发。
林宇洲安慰道,“好了,你也伤着了,我不怪你。”语气却冰冷。
这种双标场面,她早见怪不怪,转身快步回了房间。
敲门声响起,“墨墨,是我,哥哥。”林宇洲的声音传来。
门开了,林宇洲端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走进来,他脸上堆着笑,眼睛里却透着几分敷衍:
“墨墨,消消气,是哥哥不对,下次先关心你。”
放好牛奶,林宇洲倾身向前,想给陈墨一个安抚的吻,陈墨眉心轻皱,脑袋迅速一侧,避开了这满是虚伪的亲昵。
林宇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:
“墨墨,以前你多爱黏我,最近怎么老是躲着我?”
陈墨一时沉默。
恰在此时,林宇洲手机“叮咚”一声,在静谧空气中格外刺耳,他毫无顾忌地解锁屏幕。
陈墨眼角余光扫过去,就见李玲玲发来一张照片——那女人身着性感蕾丝内裤,在床上扭得风情万种,配文直白又露骨:
“换好蕾丝内裤了,宝贝快来房间找我。”
林宇洲喉结滚动,咽了口唾沫:“墨墨,我……我有点急事,先出去下。”
说着,弯腰在陈墨额头快速一吻,还假模假式地补上一句:
“早点睡,别气,我爱你。”
陈墨僵硬地点头。
望着林宇洲匆忙离去的背影,陈墨回想以前,每天晚上哥哥总会带着笑,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晚安吻。
可如今再回味,只觉那所谓的爱意虚假得让人恶心,曾经的温柔缱绻,此刻都化作了伤人的利刃。
第三章
睡到半夜,陈墨只觉口渴,推门去厨房倒水。
看到客厅那一瞬间,陈墨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。
客厅沙发上,林宇洲正将浑身赤裸的李玲玲紧紧压在身下,两人肢体交缠,沉醉在偷情的狂热里。
陈墨定了定神,装作没看见,硬着头皮摸索着往厨房走。
林宇洲听到动静,慌乱地捂住李玲玲的嘴,李玲玲却像只不知廉耻的妖冶母猫,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,林宇洲不受控制地逸出一声喘息。
“哥哥,是你吗?”
陈墨语调平缓,可攥紧衣角的手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。
“是,我……在加班,还有些文件要处理。”
“哥哥,你辛苦了。”陈墨垂下眼帘,继续像厨房走。
李玲玲像条缠人的蛇,又贴向林宇洲,林宇洲身子一僵,再次忍不住喘息,忙干咳几声掩饰。
“哥哥,嗓子不舒服吗?”陈墨关切道。
“是啊,墨墨,能帮我拿下桌子上的药吗?”林宇洲语气闪躲,手却依然抚上李玲玲娇媚的身体。
陈墨深吸一口气,佯装摸索着走向桌子,指尖触到一个盒子,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,她一眼看清那是一盒安全套。
胃里一阵翻涌,她强忍着恶心把盒子递向林宇洲:“哥哥,给。”
她在心底嘶喊:我虽然眼睛看不见,难道我对哥哥的关心,在他们眼里,也只是play的一环?
这真心被狠狠践踏的滋味,苦得像黄连,痛得似万箭穿心,让她几乎站立不稳,只能靠着桌子,大口大口喘着粗气,试图平复这汹涌的情绪。
第二天,晨光熹微。
陈墨在餐桌前坐下,随意咽下几口食物,就见林宇洲搂着李玲玲从房间里晃出来。
林宇洲显然是仗着陈墨“看不见”敞着上衣,脖子上、胸膛上,密密麻麻布满了李玲玲的吻痕,那刺目的红直直扎进陈墨眼底。
陈墨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涌的情绪,装作若无其事,起身往房间走去。
“墨墨,等一下。”林宇洲瞥见陈墨要走,手忙脚乱地抓起一件衬衣披上,可那些吻痕还是若隐若现。
“能帮我系下领带吗?”
陈墨脚步一顿,心底满是抗拒,可她却只能装作看不见。
拿起领带,陈墨靠近林宇洲,那股子属于他和李玲玲混合的香水味直往鼻子里钻,熏得她脑袋发晕。
她垂眸,目光却避无可避地落在那些吻痕上,胃里一阵翻腾,胃酸直往上涌,差点呕了出来。
她紧抿双唇,沉默着,手指微微颤抖,机械地给林宇洲打着领带。
一旁的李玲玲看着这一幕,眼中妒火中烧,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。
终于,林宇洲穿戴整齐,临出门前,还当着陈墨的面,旁若无人地捧起李玲玲的脸亲了一口。
陈墨攥紧双拳,面无表情地回了房间,关上门的瞬间,泪水夺眶而出,对这个欺骗她的哥哥,失望透顶。
不过还好,只剩五天了,熬过这五天,她就能彻底摆脱这令人作呕的一切。
第四章
陈墨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,接下来,该去收拾父亲的东西了。
十年前,母亲因病去世,父亲带着陈墨来到海城,没多久,赵欣兰林宇洲走进了他们的生活。
那时,赵欣兰孤儿寡母嫁到陈家,给这个重组的家庭带来了温暖。
每天清晨,陈墨都会被厨房里的声音唤醒,那是赵欣兰在给她做早餐,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。
“墨墨,快来尝尝,这是你最爱吃的鸡蛋饼。”赵欣兰总是笑眯眯地招呼她。
上高中的林宇洲,每天一放下书包,就来到陈墨身边,
“墨墨,今天学习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难题?”
他耐心地给陈墨讲解题目,灯光下,两人的影子挨在一起。
少女陈墨有了心事,也总会一股脑地说给林宇洲听,他认真地听着,偶尔给出几句贴心的建议。
在赵欣兰的悉心照料下,父亲的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,不再是之前的疲惫和憔悴,事业也顺风顺水。
周末,父亲会开着车,载着一家人去公园。
阳光洒在草地上,一家人欢声笑语,陈墨奔跑着放风筝,耳边是父母的叮嘱和林宇洲的呼喊。
陈墨曾经无比感恩,以为是上天怜悯她,在夺走母亲后,又赐予她这样温暖的家。
然而,人是会变的……
站在父亲单人的房门前,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,自从五年前父亲成了植物人,这屋子便鲜有人至。
陈墨记得父亲将一块玉佩放在抽屉里,那是他和母亲的定情信物,温润洁白,承载着他们的爱情。
陈墨在抽屉深处找到一块玉佩,可手中的玉佩粗糙泛绿,哪有半分记忆中的模样。
陈墨不死心,继续在抽屉里翻找,那块熟悉的玉佩却如石沉大海,没了踪迹。
她脑海中突然闪过赵欣兰的身影,平日里,李玲玲时不时就以打扫卫生为由进这屋子,有几次陈墨撞见,她眼神慌乱,显然心里有鬼。
陈墨心头一紧,莫不是她动了手脚,把玉佩拿了去?
趁着李玲玲外出,陈墨轻手轻脚潜入她的房间。
抽屉拉开的瞬间,一抹熟悉的温润白色映入眼帘,正是那块玉佩!
陈墨眼眶一热,伸手握住,喜极而泣。
“你在干什么?敢来我房间偷东西!”
李玲玲尖锐的声音乍然响起,打破平静。
陈墨满心委屈,眼眶泛红,声音颤抖:
“这明明是我父母的玉佩。”
李玲玲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,嗤笑道:
“你有证据吗?天底下一样的玉佩多了去了,你个瞎子,少在这儿冤枉我!”
陈墨伸手去夺,李玲玲却猛地一甩,两人拉扯间,玉佩脱手而出,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摔在地上,碎成几块。
“你个贱东西!”
李玲玲抬手,一巴掌狠狠扇在陈墨脸上,火辣辣的疼瞬间蔓延开来。
听到声响,赵欣兰和林宇洲匆匆赶来。
李玲玲立马趴在林宇洲肩头,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。
“我不过就是个保姆,本本分分做事,可陈墨她非说我偷了玉佩!我真没拿啊,她还拿玉佩砸我,我差点就被砸伤了,呜呜呜……”
林宇洲声音里满是愤怒:
“墨墨,就算你不喜欢玲玲,也不该这样诬陷她、还拿东西砸人!你太过分了!”
赵欣兰提高音量道:“这玉佩可是你爸的东西,你就这么对待?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!”
陈墨颤抖地慢慢蹲下身子,佯装摸索着捡起地上的碎片,一块一块,像是在拼凑自己破碎的心,可裂痕太深,怎么也拼不回原样。
失魂落魄地回到父亲房间,墙上挂着的全家福映入眼帘。
陈墨望着照片中父母年轻时的笑脸,出了神,心里默念:
“对不起,爸妈,你们的定情信物,碎了……”
她抬手,手指轻轻触碰到相框,厚厚的灰尘簌簌落下,呛得她鼻子发酸。想必这屋子常年无人打扫,连带着父母的回忆都蒙了尘。
第五章
陈墨深吸一口气,平复情绪,走到门外,声音冷硬:
“李玲玲,来给父亲房间的照片擦灰。”
“你眼睛又看不见,哪有什么灰?别又给家里惹出什么乱子。”
赵欣兰撇了撇嘴,拉着林宇洲满脸嫌弃地走开了。
李玲玲更是翻了个夸张的白眼,嘴里嘟囔着:
“大小姐屁事真多,还在继母家挂旧家的照片,真晦气。”
可还是不情不愿地拖着步子跟了进来。
李玲玲眼珠子一转,满脸不怀好意,伸手取下照片:“大小姐,这照片旧了,我给你换张新的。”
说着,三两下就将她、林宇洲和赵欣兰一家三口的照片挂了上去,照片里,没有陈墨的身影。
陈墨只觉双眼被那照片刺得生疼,泛红酸涩,却只能咬着牙,装作看不见。
李玲玲却还不肯罢休,她拉过陈墨的手,恶意满满地放在新照片上,手指依次划过他们三人,语气甜腻得发腻:
“你摸摸,这是你,这是你亲爸,你亲妈,瞧瞧,多幸福的一家三口。”
陈墨心中怒火“噌”地一下蹿起,再也忍不住,抬手猛地将照片拽下来,狠狠扔在地上。
“哗啦”一声,相框破碎,玻璃渣散落一地。
林宇洲和赵欣兰听到声响,匆忙赶来,看到地上的狼藉,瞬间明白了一切。
“不好意思,手滑了。”陈墨微微仰头,神色淡淡,可攥紧的双拳泄露了她的紧张。
林宇洲眉头紧皱,大步走近陈墨,死死盯住她的眼睛,像是要从里面看出什么。
突然,他拿起一旁的剪刀,锋利的刀尖慢慢靠近陈墨的眼珠,嘴里却轻柔说着:“你看不见,人没受伤就好。”
一时间,空气仿若凝固,众人都屏住呼吸,只有那刀尖,在一寸一寸向着陈墨的眼珠逼近……
陈墨浑身紧绷,硬生生忍住,没让自己有丝毫颤抖。
刀尖在离她眼珠半厘米处停了下来,林宇洲盯着她的眼睛,仔仔细细瞧了好一会儿,确认她还是“瞎”的,这才长舒一口气。
陈墨感到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,她这才明白,原来他们的贪婪无度,竟已到了这般地步。
不仅对她百般欺辱,连对一直给予他们优渥生活的父亲,都能下得去手。
她不由想到,父亲躺在医院,身边却没个贴心照料的人,陈墨再也按捺不住,开口要求道:“我想去医院看看爸爸。”
林宇洲身形一僵,脸上闪过一丝慌乱,连忙拒绝:
“医院病人太多,你身体又不好,别去添乱了。”
陈墨眉心一蹙,敏锐察觉出异样,声音冷了几分:“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?”
李玲玲眼珠转了转,趴在林宇洲耳边低声说了几句,陈墨听不清。
林宇洲也不再反对,李玲玲拍拍陈墨,
“放心吧,我和宇洲明天带你去。”
那一晚,陈墨躺在床上,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,翻来覆去,一夜无眠。
往昔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,父亲当年对赵欣兰和林宇洲是掏心掏肺的好。
为了林宇洲能有出息,眼睛都不眨一下,砸下几百万送他出国留学,赵欣兰只要看中哪件衣服、首饰,父亲立马掏钱买下。
那时,新组成的一家四口,也称得上温馨。
可如今,物是人非。
第二天,陈墨怀揣着不安,跟着林宇洲二人来到医院。
李玲玲拉着她径直走到一张病床前,病床上的人盖着雪白的被子,脸上戴着氧气面罩。
陈墨的手微微颤抖,缓缓伸出去拿下面罩,却发现——这根本不是父亲!
她失控地尖叫起来:“这不是我爸!”
李玲玲转过头,死死盯住陈墨,厉声质问:“你看得见?”
陈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
“我摸到爸爸的脸型变了,可能是躺太久,太瘦了。”
林宇洲盯着她看了几秒,似乎信了,长出一口气。
第六章
陈墨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,假意轻轻抚摸男人的脸,她的心却沉入了谷底。
爸爸不在这里,那究竟在哪里?
她深吸一口气,质问道:“这不是我爸,哥,你把爸爸藏到哪里去了?”
“这,这就是啊。”林宇洲眼神游移。
陈墨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与恐惧,大吼起来:
“不!这不是!我摸得出来,我闻得出爸爸的气味。”
周围的病人和家属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,交头接耳:
“这个男的连自己爸都认不出来?难道是个骗子?”
林宇洲见此情形,脸上一阵白一阵红,他不耐烦地冲陈墨吼道:
“你够了!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?”
一把拉住陈墨的手,不顾她的挣扎,往外拽:
“这确实不是,我明天带你去见叔叔,行了吧!”
陈墨心中虽满是疑惑,但也只能暂且作罢。
回去的路上,林宇洲神色恍惚,走着走着,他突然停下:
“墨墨,叔叔他,他其实三年前就器官衰竭去世了。”
陈墨只觉脑子里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像是有一颗炸弹炸开,双腿一软,差点跌倒。
林宇洲眼疾手快,扶住她,脸上满是愧疚:
“害怕你接受不了,就一直没和你说,明天带你去叔叔墓前。”
这次会是真的吗?
悲伤如汹涌的潮水,瞬间将陈墨淹没,她感觉自己无力挣扎。
此刻,她已没有精力去思考,只觉得心如刀割,只能任由泪水肆意流淌。
第二天,林宇洲叫陈墨出门:
“墨墨,今天带你去公墓看陈叔叔,玲玲,帮墨墨挑件合适的衣服。”
“行,没问题。”李玲玲娇笑着应了一声,腻歪地伸手拉住林宇洲的领带,当着陈墨的面,肆无忌惮地亲了上去,格外刺眼。
李玲玲走向陈墨的衣柜,伸手拽出一件大红色的披肩:“就穿这件吧。”
陈墨一下子呆愣在原地,林宇洲也皱起了眉头:“玲玲?”
李玲玲却不管不顾,上前两步,将披肩强行披在陈墨肩上,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:
“黑色裙子搭黑色披肩,多配啊。”
陈墨气得双手握拳,指甲都快嵌进掌心,心里直冒火: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程度!
她脑子飞速运转,想着怎么找个理由把这披肩脱下来。
或许终是感到不妥,林宇洲伸手帮陈墨取下披肩:
“今天风大,有点冷,穿厚一点吧。”说着,拿起旁边一件黑色外套给陈墨穿上。
李玲玲见状,冷哼一声,摔门而去。
快到出门的时候,李玲玲也缠着要一同前往,林宇洲无奈只得带上二人。
在墓园里七拐八绕,三人最后在一块墓碑前停下,李玲玲神色故作沉痛:
“墨墨,这可是墓园里风水最好的地方,陈叔叔就安息在这儿。”
陈墨定睛一看,墓碑上那几个大字却如同一把利刃,直直刺进她的心窝——那根本不是父亲的名字,而是林宇洲亲爸的。
林宇洲面露尴尬,但看见旁边那座简陋的孤坟时,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,紧紧抿住嘴唇。
陈墨余光瞥见那豪华墓旁的阴暗角落里,藏着一座孤坟。
坟前立着一块简陋的木牌,上面潦草写着父亲的名字,风一吹,木牌摇摇欲坠,仿佛随时都会倒下。
李玲玲见林宇洲没有拆穿,更加放肆,直接拉着陈墨在豪华的墓碑前跪下。
故作沉痛道:“这可是你爸,赶紧磕三个响头,告慰他在天之灵。”
李玲玲拉着她就要跪下,陈墨满心抗拒,双腿却不受控制“扑通”一声,被迫跪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在李玲玲的拉扯下,陈墨机械地磕了三个响头。
每一下,都像是撞在陈墨的心尖上,疼得她止不住颤抖,愤怒与屈辱在胸腔里熊熊燃烧,烧得她眼眶泛红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
从墓园回到家,陈墨还沉浸在悲愤之中,手机突然响起,是灵域打来的。
“陈女士,查到了!三年前,赵欣兰和林宇洲因为公司决策失误,亏损上千万,就串通医院,放弃对你父亲的治疗,私吞了一千万医疗费。”
第七章
陈墨只觉脑子里“轰”的一声,像是有一颗炸弹炸开,愤怒、痛苦如汹涌潮水将她淹没,她攥紧手机,指关节泛白,身体止不住地抖。
深吸一口气,陈墨强压下情绪,和灵域再次确认明天假死的细节。
挂断电话,陈墨心中默念:
“爸爸,明天我就要重生了,您在天上,一定要保佑我……”
敲门声再次响起,林宇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:
“墨墨,跟你说个好消息!上次歌唱比赛你得了冠军,主办方通知明天去月牙岛领奖。咱们一家人陪你一起去,你早点睡,养足精神。”
如预料一样,陈墨应了一声:“知道了,哥哥。”
转眼第二天,一行四人乘车来到海边,车子刚停稳,陈墨推开车门,咸涩的海风裹挟着海浪的呼啸扑面而来,吹乱了她的发丝。
眼前,大海翻滚着巨浪,仿佛能吞噬一切……
船夫开着快艇疾驰而来,稳稳停靠在码头。
“都上船,记得穿上救生衣!”船夫扯着嗓子喊道。
四人依次登上快艇,李玲玲眼珠子一转,抢先一步坐到陈墨旁边,脸上一抹假笑,声音甜得发腻:
“你眼睛不方便,我来帮你穿吧。”
陈墨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果不其然,李玲玲在角落里翻找出一件救生衣,陈墨手指刚触碰到,就察觉到异样——这救生衣竟漏气!
再看李玲玲,嘴角挂着那令人作呕的得意笑容,陈墨气得指尖都在颤抖。
“出发!”船夫一声令下,快艇朝着月牙岛飞驰而去。
海风愈发猛烈,吹得人脸生疼,远远望去,月牙岛的轮廓在海平面上若隐若现。
突然,一个巨浪呼啸着扑来,快艇瞬间被掀翻,众人毫无防备纷纷落水。
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将陈墨淹没,她拼命挣扎,咸涩的海水直往嘴里灌,呛得她咳嗽连连。
混乱中,她的手胡乱摸索,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,用力一抓,竟是一个游泳圈!
陈墨抱紧游泳圈,借着它的浮力,总算稳住身形,在海浪中飘摇。
陈墨满心惊愕,这不是原计划!
原本,她打算等到晚上,独自一人悄悄来到岸边,佯装失足被海水冲走,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启重生之路。
可如今,计划全乱了套。
此时,海面上一片混乱,赵欣兰和李玲玲惊恐地尖叫着,双手在水中乱扑腾,声嘶力竭地呼喊:
“宇洲!宇洲!救命啊!”
林宇洲在不远处拼命踩水,他虽会游泳,可眼下这情况,一次只能救一人,除非能找到漂浮物借力。
陈墨心里清楚林宇洲的首选,绝不会是她。
陈墨咬咬牙,心中一个念头愈发坚定。
她奋力挥动双臂,朝着林宇洲游去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将手中的游泳圈塞给他,大声喊道:
“你先救他俩,我等你来救我!”声音被海风撕扯得支离破碎。
林宇洲明显一怔,眼中闪过一丝惊愕,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,一个巨浪打来。
他没时间犹豫了,匆忙套上游泳圈,手忙脚乱地将赵欣兰和李玲玲绑在身上,咬紧牙关,向着岸边奋力游去。
陈墨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,下定决心,不如就趁此机会。
她手指颤抖着,按下手中紧握的按钮。
第八章
林宇洲带着二人游到岸边,终于获救,他累到极致,双眼一闭,竟晕了过去。
下午,三人才悠悠醒来。
李玲玲最先回过神来,瞧见林宇洲醒来,眼中满是欣喜,她凑上前在林宇洲脸颊上亲了一口,声音带着几分娇嗔:
“宇洲,你太厉害了!咱们还赶得上晚上的颁奖典礼呢。”
林宇洲环顾四周,却没瞧见陈墨的影子,开口问道:“墨墨呢?”
李玲玲撇了撇嘴,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:
“管她呢,说不定跑哪儿疯玩去了,整天神神叨叨的。”
林宇洲便也没再多想,只当她是闹小脾气去了。
夜幕悄然降临,华灯初上,颁奖典礼现场热闹非凡。
李玲玲身着一袭华丽长裙,裙摆拖地,她昂首阔步、满脸得意,赵欣兰、林宇洲跟在一旁,也是嘴角含笑。
“这陈墨跑哪儿去了?待会儿可能还要唱歌,可别误了事!”赵欣兰站在后台,眼神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寻,拉着林宇洲不停嘟囔。
林宇洲见状,忙掏出手机:“妈,别急,我给她打电话问问。”
可电话拨出去,听筒里却传来冰冷的机械音:
“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……”
林宇洲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颤,一阵心慌意乱涌上心头:
“不在服务区?这……墨墨不会是出事了吧?”
李玲玲冷哼一声:
“哼,这个贱人,指不定躲哪儿偷懒呢,别管她了,颁奖典礼没她又不是不行,我一个人就能撑起全场。”
赵欣兰也在一旁附和:
“就是,她会游泳,又穿着救生衣,能出什么事儿啊,别大惊小怪的,坏了咱们的兴致。”
林宇洲听着她们的话,也放下了心:
墨墨会水,估计是因为自己没先救她,生闷气躲起来了,等颁奖典礼结束,买个包哄哄就没事了。
正想着,舞台上的灯光骤然闪烁,在众人的欢呼声中,李玲玲登上舞台。
台下观众热情高涨,“夜莺,夜莺”的呼喊声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,将她彻底淹没。
李玲玲站在舞台中央,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,她微微欠身,向台下致谢:
“感谢大家,我能有今天,离不开每一位粉丝的支持。”
可话音刚落,现场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,瞬间安静下来。
主持人走上前,眼神中透着疑惑:
“夜莺小姐,您说话的声音和唱歌的声音,差别似乎有点大呢,是最近嗓子不舒服吗?”
李玲玲慌乱地点点头:“是……是有点不舒服。”
主持人笑了笑,不依不饶:
“既然如此,在您正式接过冠军荣耀之前,不妨再为观众朋友们献唱一首吧,就唱您的代表作《告别黑夜》,大家说好不好?”
台下观众立刻响应,欢呼声震耳欲聋:“唱一个!唱一个!”
台下的林宇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在原地团团转。
就在这时,手机突然响起,他忙不迭接听,听筒里传来警察严肃的声音:
“林先生,有人在岸边捡到一件带血的救生衣,初步推断,可能是您失踪的妹妹的……”
林宇洲只觉脑子里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像是有一颗炸弹炸开,整个人都懵了。
熟悉的前奏缓缓响起,李玲玲却脸色惨白如纸,双腿发软,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此刻,耀眼的灯光打在她身上,将她照的无处遁形,满心都是绝望。
完了,这下全完了……
遥远的太平洋海面上,直升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夜空的寂静。
机舱内,一个有着墨绿色眼睛、黑色头发的男人,身姿挺拔,气质冷峻。
他走到陈墨身旁,动作轻柔地给她盖上被子,声音低沉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:
“陈墨,我是灵祁,灵域的负责人。你安全了,好好休息吧。”
陈墨点了点头,感觉眼皮十分沉重,最后一丝力气也从指尖溜走,她任由自己沉入黑暗。
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,她心中清楚,当再次睁开眼睛,她的世界再无墨色,而是晨光熹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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