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蕴不计 月下萧生 著
已完结 沈时蕴云安顾允川沈时颜
时蕴不计
一路扶持上帝位的夫君,说我是千人骑的妓子。
吩咐宫人待我如猪狗。
日日送到凤仪宫的吃食是馊了泔水,新晋的妃子也可逼我下跪舔沾了灰的鞋子。
而他看见我的遍体鳞伤,竟直接用刀刃剜去了我的肩上的梅花胎记。
我知道,他故意接近我,让我爱上他,娶我为后,再将我拽入万丈深渊。
都是为了替长姐报仇。
但他不知道,我愿意嫁他,是为了他弟弟。
1
顾允川将烧红的烙铁,狠狠摁在我的后背上时,我闻到了皮肤烧焦的味道。
我痛得到倒吸口凉气,颤声问他,
「为什么?」
我不明白——说要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,在我被人排挤侮辱时挺身而出的人,那个我耗尽心血扶上帝位的男人,为什么会摇身一变,成了如今凌虐我的暴君。
顾允川黑色的眸子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寒光,嘲弄的笑道,
「呵,真以为孤喜欢你?孤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毒女人?
「知不知道与你虚与委蛇的每一日,孤回想起来都想吐。」
「一想到与你肌肤相亲过,孤恨不得将自身的皮肉都换一副新的。」
「一个千人骑的**妓子,孤连多看你一下,都怕脏了眼!」
不甘的情绪在心口里翻涌,想要镇定的质问,可声音却不自觉发颤,
「我为扶你走上这个位子,替你筹谋奔走,拉拢世家,你居然这么想我?」
「我到底做错了什么?要让你这般恨之入骨!」
他居高临下,睥睨着我,嗓音冷肃,
「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罢了,除了出卖皮肉,你还有什么本事!」
「要不是你抢了时颜的人生,逼得她投井而亡,孤肯定能更早登上帝位!」
「是你夺走了她的人生,夺走了孤——」
「沈时蕴,你说,孤怎么可能放过你?」
我怔怔地望着他,心脏痛到浑身都在发抖。
沈时颜?
原来,他真正爱的人是沈时颜。
所以,他从一开始认下与沈家的婚约,接近沈家,接近我,就是为了帮沈时颜报仇。
怪不得进宫后,我仿佛堕入人间地狱,每一天都过得生不如死。
所有人都知道当今陛下厌恶发妻至极。
他也是会恶心人的,吩咐宫人待我如猪狗,却依旧让我居在凤仪宫。
那些曾经将我捧上凤仪宝驾的人,如今将我踩入尘土,作践人的手段比从前捧人的手段更甚。
送到凤仪宫的是馊了泔水,但这四五日才送来一次馊了的泔水,是我唯一能填肚子的吃食。
新晋的德妃方菲,册封仪式一结束就闯进凤仪宫,逼我下跪舔干净她沾了灰的鞋子。
而顾允川则是慵懒的拥着淑妃温婉仪,冷眼旁观这一切。
在我被方菲**得头都抬不起来时,还狠狠地踩住我的脊背,冷着声音问我,
「还敢反抗吗?」
「是我的错,是我逼死的沈时颜。顾允川,求求你,杀了我,行不行?」
他蓦地轻笑出声,那笑意却不达眼底。
「这才哪儿到哪儿啊?这折磨人的花样还多着呢,皇后啊,你就慢慢受着吧。」
心底最后一丝希望,也被他彻底摁灭。
我怎会天真到还对他抱有期待呢?
如果不是阴差阳错,我现在应该还在乡野,平平凡凡按部就班长大,然后按照父母要求,嫁给村长那个病弱儿子。
其实现在想想,这样过一辈子也挺不错。
可命运无常,一个昏暗的晚上,沈家命人将我寻了回去。
2
原来我是侯府的真**,出生时被奶妈调换了包袱,也调换了人生。
石耘变成了沈时蕴,乡间不起眼的狗尾巴草摇身一变成了京中最娇艳的牡丹花。
从小到大,我从未感受到过家人的温暖与关怀。
原本期盼回到我真正的父母身旁时,可以重新开始。
可回到沈家,亦是如此。
父亲的漠视,母亲的冷淡,还有沈时颜的戒备,无不告诉我,我不该回来。
唯一好的是,我还有个慈祥严厉的祖母为我撑腰,教我念书识字,持家算账,为我绸缪后面的日子。
可是好景不长,祖母在沈时颜身死不久,也驾鹤西去。
原本对我还算是好脸色的京中闺女登时变了嘴脸。
「就你这种**东西也想替代时颜姐姐的位置?!」
「有些老鼠啊穿上锦衣玉袍,也变不成凤凰。」
「就是你这个**逼死了时颜!」
「来人,剥了她的衣服,扔到舫外去,让她们看看,得罪本**眼睛的下场!」
我惊慌失措地想要推开她们,却怎么也推不开。
挣扎间,雅阁的门被人从外面用力踹开。
我惊愕抬眸,便看到一脸阴翳的顾允川,大步上前,抬脚将那群向我伸出手的侍女踹飞。
他朝我伸手,声音张扬而温柔,
「你们算什么?不也是一群包裹着锦绣衣裳的黑心肝?这个人小爷罩了,要是让小爷知道你们谁敢欺负她,仔细她的皮!」
那时,我真的以为,他是我阴暗角落里照进来的光。
现在想来,这不过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,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。
许是知道杀人要诛心。
所以,他知我身处泥沼,于是来充当那细弱的苇杆。在我牢牢抓住时,在突然断掉,任我坠入万丈深渊,看我日日夜夜承受窒息的痛。
他做到了,我真的很痛,痛到夜不能寐,长夜漫漫只能用珠钗划破手臂,一道一道数着度日。
痛到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
但我没有办法不愧。
回到沈家后,我成了遗落在外的小**。沈时颜成了我的「亲姐姐」。
她虽然娇纵,但却并没有害过我。
我虽不受宠爱,但在祖母的羽翼庇佑下,日子也算是过的下去。
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,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,沈时颜的真实身世大白于天下,她那吸血水蛭一般的父母闹上了官衙,要将她带回去嫁给村头杀猪的老鳏夫。
甚至还趁乱将她掳走,藏在京郊的破庙,让她惨遭乞丐**。
我还记得她哭倒在父母怀中的那夜,用发抖的手紧紧攥住父亲的官服,颤着声音哀求道,
「父亲母亲,颜儿这辈子只愿做您的女儿,要我认他人做父母,颜儿愿割肉剔骨!」
「颜儿遭此一劫,辱没门楣,我宁愿已死护住家门清白!」
没等我进门安慰,就猛然听到母亲的声音:
「侯爷,要不把时蕴塞过去吧。就说被掳走的是时蕴!」
「你说母亲非要多事,将她寻回来,闹出了这么多是非!」
我等着父亲否定的答复,可回答我和沈母的是深深的沉默。
那夜月白如水,没有人看到我的一地心碎。
我没有被送回去,听说是父亲花了不少银子堵住了那群人的嘴。
可他遮不住事外人的眼睛。
沈时颜被皇家退婚。
懿旨是上午到的,沈时颜是下午投井自缢的,而我是晚上被送入静念庵清修的。
我不知道,我只是想要安安静静的活着,为什么会有人因我而死?
我也不知道,沈家是否还在乎我个女儿。
但我已经不在乎他们这样的父母了。
3
寒来暑往,转眼到了我的生辰。
国母诞辰,举国同庆,顾允川甚至大赦天下。
我被宫女好生打扮了一番,看着落地铜镜里的自己,已经瘦脱相的鹅蛋脸被头上的紫金双凤珠冠压的失了颜色,一身绛红色的鸾鸟朝凤的宫裙也衬不出脸上的血色。
我自嘲的笑了笑,收好手上盘着的念珠。
阖宫欢宴上,他眉眼含笑,看向我,眼底却如寒冬腊月,
「时蕴,生辰快乐。孤给皇后可备了下一份大礼,你一定会喜欢的。」
众人退下,一群内侍监的人拿着绳子上来。
我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,惊惶不安地挣扎,却被身旁的侍女摁在桌案上。
身后传来剧痛,想要挣扎,四肢却被死死按住,动弹不得,我只能颤着嗓音,
「顾允川,他们要做什么?你让他们停下来,快停下来——」
他声音冷肃,
「时颜是怎么死的,你不清楚吗?」
我不可置信望着他,心一点点下沉,整个身子都在发抖,
「不可以!顾允川,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?你不可以这么对我......」
对于我的乞求,他置之不理,反而挥袖示意那群人动手,任由方菲她们在一侧盈盈做笑。
「你放心,孤会让你的生辰永世难忘。」
我如同砧板上的鱼肉,任人宰割,眼眶里的眼泪和尊严一同随着最后一件衣衫的滑落。
心中的不甘和悲愤在一刹那达到顶峰。
我绝望而凄惨地嘶喊道,
「你恨我?那你为何不将我打入冷宫?你为何不杀了我,拿我的血肉心肝去祭奠沈时颜!我死了,便再也碍不了你的眼!」
「你今日若是不杀了我,我今后自有千种百种去死。」
听到「死」字时,顾允川终于有一丝触动。
他抬手,示意那些人停下,目光沉沉盯着我半晌,唇角牵起一抹冷笑,
「死了多没意思?沈时蕴,你得好好活着。」
「余生那么长,孤还想跟你慢慢玩。」
「你想寻死,也得问问孤允不允,你这条贱命可是孤救回来的。」
「你要是死了,孤会让整个沈家为你的蠢行付出代价。」
他居高临下,手持匕首轻轻抵上了我的肩膀。
「你肩上这个梅花印记,跟时颜的胎记太像了,为了争宠连这个都可以作假?」
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刀尖已经刺入我的肩。
冰冷的匕首在我温热的血肉中乱绞,我痛到浑身痉挛。可他手上动作不仅没停,还冷笑着威胁我,
「皇后,别乱动,不然废了你的这边手胳膊,孤可不负责。」
那快梅花胎记,被他用匕首生生剜下。
鲜红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,我紧咬着发白唇,不出一声。
他抬脚踩在我的心口,声音冷得仿佛淬了冰,
「杀人凶手,就该是这个下场,不是吗?」
我闭上眼睛,感受着身上的血止不住的流出。
身上好像有人仓皇的想要拿什么盖住伤口,可我的意识已经渐渐飘散。
如果我从没有回到沈家,在乡野浑浑噩噩的过下去。
如果我没有爱上顾允川,就嫁给村长的病儿子。
如果我从未生在这世界。
可是没有如果。
4
经过御医的及时医治,我堪堪捡回一条命。
只是被匕首剜出了一块血肉的肩膀,如今还是空空的一个血洞。
即便如此,顾允川并没有放过我。
生辰那夜的荒唐事情被捅出,后宫前朝一时言论纷纷,朝堂上的言臣知晓,更一个接一个的上书,要求废后。
一夕之间,所有人看向我的眼神都变得鄙夷而可怜。
废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,而我盘着祖母留下来的念珠,两耳不闻。
德妃和淑妃带着嘲讽的笑,戏谑的道,
「沈时蕴,看不出来,就你这副鬼样子,还能靠皮肉拉拢人心?难怪陛下说你是千人骑的妓子。」
「果然是拿不出手的小家子做派!」
「你祖母就是庶女就是勾引姐夫,才能嫁到侯府做的续弦,果然啊,培养出来的孙女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,为了抢走自己姐姐的婚事,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!」
「是啊,像这种小家女,为了利益,什么下九流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。」
我掐紧手心,跪在佛前紧闭双眸。
祖母当年庇佑我,可我现在却不能出言维护她。
因为是祖母安排人将沈时颜不是沈家亲生女的消息散了出去,也是祖母命人将那对吃人的夫妻带到京中。
我和祖母都是杀了沈时颜的凶手。
但是,顾允川,你就当真这么恨我。
恨到要用流言蜚语毁掉我和我祖母的清白。
恨到要将我碾入泥土才可以罢休。
我没有挚爱亲朋,我孑然一身。
曾经的爱人,也不信任我,只想羞辱我,折磨我,毁了我。
我究竟要惨到何种境地,他才肯放过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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